武英微信第46期 | 香港近日成交的董其昌书轴——董其昌和东林党友人

作 者：吴 斌

近日，嘉德（香港）成交了一件程琦旧藏的董其昌书轴，今天我们将从上款人”因仲”入手，讲述一下董其昌和这位东林党友人的过往。

这件立轴的释文为：“剑履瞻民部，星辰聚友昆。家如移杜曲，客许傍夷门。易接铜龙武，难虚镜水恩。春风杨柳陌，意气把离尊。留别侯司徒。似因仲老亲家正。董其昌。”签条为“明董文敏为李蜃园书留别侯司徒诗”。《萱晖堂书画录二册•书》中附注考证：“考李蜃园，平湖人，名天植，字因仲。登崇祯癸酉乡荐。癸未其子观卒，自以为隐慝痛，自刻责，遂绝意仕进，改名确，字潜夫。安贫守节，孤孑绝俗，竟以饿死。卒于康熙壬子，年八十有二。学者称蜃园先生，有蜃园集。全谢山为撰神道表。此文敏最晚年之笔，蜃园犹未更名字时也。”

程琦的这番考证或有误，此轴的受者“因仲老亲家”恐不是李天植。李天植生于1591年，比董其昌小37岁， 43岁才混上举人，晚年的董其昌早已名满天下，以“大宗伯”的身份，也似乎不会对这个“孤独、寂寞、穷”的外地后生称“老亲家”？

这位“老亲家，应该是东林党名士沈正宗。沈正宗，字因仲，苏州吴江人，《苏州府志》有略传。据《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》，沈正宗是万历35年（1607）丁未科第二甲第37名进士，同科的探花是张瑞图。沈正宗和张瑞图的关系似乎不错，两人一起校刻过《张翰林校正礼记大全》三十卷（《国立故宫博物院善本旧籍总目》）。

考中进士后，沈正宗授工部主事转员外郎，万历39年（1611），在 “辛亥京察”中，因为党争的缘故，受到不公正待遇，以“浮躁”降级外调，补浙江布政司理问，未赴任，实际效果，类似于夺职。天启初年，东林党魁邹元标得势，在他的力推下，东林党人被大量启用，天启二年（1622）沈正宗获得昭雪。同年，九边重镇广宁陷落，举国震动，为了激发忠义，邹元标等人上疏十三道请在京师建首善书院，内阁首辅叶向高撰《新建首善书院记》，时任太常寺卿的董其昌书丹撰额。首善书院开讲后，俨然成为东林党人在京城的活动中心，与“三千里外”的东林书院“遥相应和”。这时的董其昌，显然和东林党人的关系并不疏远。

但好景不长，随着魏忠贤阉党对天启帝的控制加强，东林党人受到政治清洗，各地的讲学书院被毁。据《明史 列传 第一百九十四 阉党》，御史卢承钦求媚魏忠贤，仿效王绍徽编《东林点将录》，上奏道： “东林自顾宪成、李三才、赵南星而外，如王图、高攀龙等谓之副帅，曹于汴、汤兆京、史记事、魏大中、袁化中谓之先锋，丁元荐、沈正宗、李朴、贺烺谓之敢死军人，孙丕扬、邹元标谓之土木魔神。请以党人姓名、罪状榜示海内。忠贤大喜，敕所司刊籍，凡党人已罪未罪者，悉编名其中。”以上人员，都是东林党的首脑，名列其中的沈正宗，下场是“削籍”。董其昌虽不能算东林党人，但在天启六年（1626）辞官归乡，也是党祸之下无奈的选择。

崇祯即位，铲除了魏忠贤，沈正宗才得以“起故官”，历山东佥事转河南大梁道参议，在河南期间，率军六千击溃罗汝才（绰号曹操）的起义军，并且上疏崇祯言“流贼宜剿不宜抚”。可见他也是一位文武全才。沈正宗比董其昌活得久，顺治元年底，明军将领高杰还推荐他为“夙储经济”（见《明季南略》卷一）。

最有趣的是，《松江府志》记载了一则苏州吴江烈女陈氏的传奇， 由“沈因仲正宗记其事”，“董文敏题其旌曰女中荆聂”，董其昌把她比作战国时的荆轲和聂政。这可视为董沈二人有过交往的证据。这则传奇在民国时被曹绣君所著的《古今情海》收录，今附书影，供有兴趣的朋友参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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